《 凡人歌》  (李宗盛)

 写下这个标题，我不禁暗自失笑。因为这一部分只是借用一下这首歌作为标题，而内容其实与李宗盛的这首“凡人歌”没有多少关系。因为这首歌曲虽然是李宗盛非常流行的一首歌，但是其格调卑俗，实在不是李宗盛的代表佳作。不过，就让我暂且挂一次羊头，而实际上却卖一回狗肉吧。

对李宗盛的印象，似乎可以追溯到我的大学时代。10多年前，我还在上海读大学本科。有一个同班同学，湖北荆门人，是我的狐朋狗友。大学2年级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同系的一个女生。春天加上青春期，这小子蠢蠢欲动，但是那位女同学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热烈。更糟糕的是，我的这位哥们还有一位潜在的情敌。有一位上海交大的男同学，和这女同学是老乡，似乎对其也有一些意思，但是二人是否是恋爱关系尚不明了。面对这种艰难复杂的局面，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打气，也许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，我的这个朋友一天到晚在宿舍里听唱李宗盛的 “ 爱情少尉 ”

 我是一个爱情的少尉，

(我)前来攻占你心中的堡垒

不要以为你有多好的防备

不要以为你有万全的准备

我将从你那里尝到爱情的滋味

我将紧紧的跟随

爱情少尉不流泪爱情少尉不会喝醉

爱情少尉不肯睡追求爱情不排队

 令人振奋的旋律中，一个大男人粗豪的声音这样肆无忌惮地放歌。当时我深感惊讶和奇怪，一向以浮靡悱恻为主的港台流行音乐里面，竟然会有这样落拓不羁的歌者。落花有意，流水无情，我的爱情少尉朋友最终没有攻下女生坚固的堡垒，但是因此让我记住了李宗盛这个名字。此后不久，李宗盛的首张专辑“和自己赛跑的人”在大陆发行，我立即买了一盘来细细品味。专辑的封面上，一头短发的李宗盛看起来和蔼可亲，脸上满是洒脱的神情，眼光中却透露出几分率真的调皮。我就这样认识了李宗盛。当时没有想到，在今后的岁月里竟然会和他的音乐结下深深的不解之缘。

上大学的时候，绚烂的爱情是青年人最殷切的期盼。那时，最喜欢的就是他的“寂寞难耐”。朴素隽永的歌词，半唱半白的演绎，以及歌曲后面他那温厚真诚的心怀，听起来是如此地贴近自己。“总是平白无故地难过起来，然而大夥儿都在，笑话正是精彩，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开。寂寞难耐，寂寞难耐，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，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。寂寞难耐，寂寞难耐，只有自己为自己喝彩，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。”不知是谁说过，热闹中的寂寞，是最深沉的寂寞。这首心灵独白式的《寂寞难耐》，寥寥数笔，即准确地勾勒了喧闹中的孤寂，摹写了多少人青春年华时的不安和期待。

毕业后工作了，也结了婚。有了自己的小家，但是同时也开始品味生活的蹉跎和艰辛。结婚不久我就到清华去读研究生，和妻子两地分居，千里阻隔。那时，耳畔经常萦绕的是李宗盛的《你像个孩子》:“工作是容易的，赚钱是困难的。恋爱是容易的，成家是困难的。相爱是容易的，相处是困难的。决定是容易的，可是等待是困难的。”

后来有了2个女儿，两人世界也变成了四人小屋。两个女儿左右绕膝，聪明可爱，这个时候最喜欢听李宗盛写给他女儿的“希望”，个人心中的感受与歌中所描摹的情形一模一样。“如果这纷乱的世界让我沮丧，我就去看看她们眼中的光芒。总在她们的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，对自己对人生对未来的渴望，她们是我的希望，让我有继续的力量”。所有这些歌曲，平白如话，质朴无华，但是却蕴涵着隽永的至情。发纤秾于简古，寄至味于淡泊，李宗盛用他的歌曲，娓娓道出了多少凡人的心声。

喜欢李宗盛的歌曲，在于他的亲切温厚和真挚平凡的情怀。才华横溢的他，驰骋歌坛三十多年，写了无数感人的流行作品，制作了无数张出色的唱片，成为流行音乐的顶级人物。事业上极度成功的他丝毫没有一些流行歌星的浮躁和浅薄，一直视自己为平凡的小人物，用自己深挚的心怀和敏锐的笔触，去描摹平凡人的的喜怒哀乐，唱平凡人的歌。他首先是一个真正的歌者，而非一个明星。

李宗盛的歌曲，有着自己显著的特色。在摹写现实方面，他不象罗大佑那样尖锐和愤怒。对于纷纷扰扰、真真假假的世间红尘，在罗大佑的笔下是辛辣批判。罗大佑把歌声作为犀利的手术刀，毫不留情地剖析、批判和讥刺生活中的种种光怪陆离，有着悲天悯人的救世心态。而李宗盛的歌，没有这样的居高临下，他只是以平视、包容的心怀去体味描绘，是芸芸凡人的自语和独白。他用不愠不火的包容态度述说着平凡生活的甘苦冷暖：几分疑惑，几分叹息，几分牢骚，再加几分黑色幽默式的自我嘲谑，准确生动地描写凡人心态。罗大佑喜欢从批判社会这个大处着眼，而李宗盛小处下笔，以小寓大，细致入微地刻画凡人。

虽然李宗盛表面上看起来很粗放，但实际上他是粗中有细。如果你听听他写给陈淑桦、张艾嘉、潘越云这些女歌手的歌曲，比如“爱的代价”，“给所有单身女子”，“梦醒时分”“小镇医生的故事”“对你的十个疑问”等等，你会惊讶于他内心的纤微细腻。陈淑桦的歌曲，由于深婉细致，贴近都市女性，所以她被誉为女性的代言人。但是岂不知，真正的女性代言人应该是李宗盛，因为这些红极一时的歌曲都出自李宗盛的笔下。身为男人，却可以如此准确细微地捕捉和描摹女人的心态，真是令人讶异。李宗盛笔下的女性爱情，没有死去活来的悲凄，没有淹没自尊的乞求。即使为爱所伤，这些女性也唯有叹惜，绝无哀怨，更多的，是自省，是理智和自我的回归。这样独特的爱情诠释，别具一格，令人耳目一新。

苏东坡这样评价柳宗元的诗：“所贵乎枯淡者，谓其外枯而中膏，似淡而实美，渊明、子厚之流是也”。李宗盛的歌曲，寓厚重于简朴，寄深远于平淡，正是这样的风骨。这样的诗词或者歌曲，实际上是举重若轻、返璞归真，最难创作，需要极高的才力方能驾驭。如果才力不够，则适得其反：要么矫揉造作，要么淡而无味。古人论诗词说：“雄奇词易，隽淡语难”，即是这样的道理。

虽然听李宗盛的歌已近20个年头，但却从来没有看过他的现场演出，一直引以为憾。2006年1月15日，在多伦多“同一首歌”舞台上，终于见到了神交已久的歌者。他身穿休闲西服和牛仔裤，平凡如你我，轻松洒脱地走上舞台。在舞台上，他没有丝毫的拿腔作势，也没有太多的话语，只是用他的歌声来凸现自己。当一曲回音袅袅的“爱的代价”唱完，为了回报全场的欢声雷动，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，只是简淡地说“这样吧，我再为大家演唱一首。”于是就用自己粗犷的嗓音唱起来了广为人知的“凡人歌”。人如其歌，歌如其人，这就是李宗盛。-

“在我心中，曾经有一个梦，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。灿烂星空，谁是真的英雄，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。用我们的歌，换你真心笑容，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”。这是李宗盛作为一个歌者的真挚情怀和心愿。感谢生活，让我们在太多浮靡喧嚣的流行音乐中还能听到这样真璞自然的声音。一个才华横溢驰骋歌坛的真心英雄，一个亲切，温厚，质朴的凡人，感谢我们的朋友----- 李宗盛。